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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公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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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紅塵攔住一眾長老,黃壤轉身就跑。

仇彩令、康雪桐等人看著謝紅塵劃下這道界線,都有些猶豫。

他們十幾人,謝紅塵再如何天縱奇才,也不過這點歲數。要打敗他當然可能。

但是大家都一把年紀,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。這時候要是被這小子傷了功體,那可真是雪上加霜。

人越老越怕死。

他們只是對恃,誰也不願拿自己這把老骨頭,去拼謝紅塵的一時熱血。

黃壤一路奔逃,仇彩令法器在手,但仍然勸道:“謝紅塵,你身為一宗之主,難道能棄宗門聲譽不顧?謝靈璧倘若當真有罪,宗規處置便可。何容外人置喙?”

謝紅塵道:“令有罪者現形於天光之下,也是宗規。”

仇彩令怒道:“可謝靈璧是你的恩師,宗門老祖。他若現形,你如何自處?玉壺仙宗如何自處?”

說完,他轉頭道:“你們阻住他,我去追那個丫頭。”

其他長老立刻上前,十幾名長老圍住謝紅塵,也是紛紛勸解。

而謝紅塵手中心劍出,與諸人戰成一團。

仇彩令眼見十幾名長老一時半會也拿他不下,心中氣恨,咬牙道:“此子如此根骨,卻又過分磊落,也不知是我宗門之福,還是禍。”

他動身想要追捕黃壤。

謝紅塵縱然劍道奇才,但年紀不算大,面對十幾位長老,也是吃力。

仇彩令飛身撲向黃壤,黃壤手中心劍出,勉力抵擋。

“臭丫頭,竟然偷師學藝!”仇彩令沈聲道,“憑著這項罪名,也能擒住你!”

話落,他掏出令旗,而就在此時,另有黑影閃至!

黃壤回身一看,頓時眉頭緊皺——謝靈璧!

不錯,飛身趕回的人不是別人,正是謝靈璧!

方才一念神步墓穴的結界被破,他在迷花宗立刻便有感應。

但因為玉壺仙宗內門禁止傳送法符,他傳到外門山下,這才匆忙入內。

也是巧,剛一入內,就截住了逃下山來的黃壤!

仇彩令一見他,立刻沈聲道:“你幹得的好事!”

謝靈璧眸色一沈,再看看黃壤,道:“不知仇長老所指何事?”

仇彩令到了這一步,仍然想要保住謝靈璧。

畢竟他是玉壺仙宗的前任宗主,也是謝紅塵的師父。

他修練邪功的事一旦傳出,玉壺仙宗顏面何存?

仇彩令道:“少廢話,她手上有你修習邪功的罪證。”

謝靈璧一聽這話,當然知道東窗事發。他再望向黃壤,已經是下定決心取她性命:“賤人,自己找死!”

說落,他手上心劍再現,劍光直直向黃壤斬落。

仇彩令雖不齒謝靈璧行徑,但當務之急,也須得保證事情不外洩。是以,謝靈璧要殺人滅口,他也並不阻止。

他從旁掠陣,以謝靈璧的修為,要殺黃壤,其實並不為難。

只是黃壤身上法寶眾多,她將第一秋送的所有法寶都派上了用場,可謝靈璧招招致命。她抵擋得十分吃力。

而就這,謝靈璧還沒用上靈魔鬼書。

黃壤用第一秋所贈的護身法寶,正同他周旋,忽然,遠處有人聲漸近。

這時候,有誰會來?

仇彩令擡眼看去,整個人都驚住。

只見一大波人,正一邊說話一邊往山上行來。

而為首之人正是第一秋!

監正大人本就留意四周,此時,他一眼已經看見黃壤。

而他身邊,何惜金、武子醜、張疏酒三人搶身而上。

黃壤松了一口氣,她退到第一秋身邊,監正大人已經開口:“仇長老、靈璧老祖,您二位這是幹什麽?”

仇彩令皺眉,一旁謝靈璧道:“此女私闖我玉壺仙宗,老夫出手攔截,難道不該?”他緊盯第一秋,問:“你們因何來此?”

監正大人尚未開口,一旁謝紹沖道:“老祖,監正等人持玉壺仙宗請柬,聲稱前來赴宴。可弟子並未聽說宗內有宴請之事。只得先將人請入和合園,再問過宗主。”

說著話,他遞上一張請柬。

仇彩令接過,只見那請柬竟然半點不假。上面竟然還有謝紅塵的字跡。

他盯了第一秋一眼,知道定是此人搞鬼。

第一秋年紀輕輕,已經是有名的鑄器師。仿個字跡,做一張請柬,難不倒他!

第一秋牽起黃壤的手,先確定她並未受傷,方才放心。

黃壤躲到何惜金等人身後,道:“諸位仙友,近幾日,家夫因一起幼兒失蹤案,一直四處奔走。後經查,是有人利用苦主,吸食怨氣。而何掌門等人同時查出,當時在五谷壇刺殺敝人的刺客,所用正是失傳邪功靈魔鬼書。種種罪證,皆指向玉壺仙宗靈璧老祖。”

“滿口胡言!”謝靈璧待要再上前。但何惜金等人同時攔住他。

何惜金道:“既、既是是胡胡胡言,何不不不等、等她說說說完!”

仇彩令再看一眼人群,這第一秋也真是損。整個仙門有頭有臉的人,來了一大半。

他轉動著念頭,沒有替謝靈璧說話。

說到底,長老們哪會幫什麽謝靈璧?

只是不願意因他一人,而損及玉壺仙宗的聲譽罷了。

而黃壤抓緊時機,道:“諸位,敝人因為何掌門侄女、司天監司學。有幸得朝廷與何掌門等人相信,這才受謝宗主所邀,前來玉壺仙宗,替謝宗主作證。”

此時,她揚了揚手中謝紅塵的儲物法寶,道:“這裏有謝靈璧親手書寫的修煉手劄,從四百年前開始,靈璧老早就已經修習邪功靈魔鬼書!”

眾人大嘩!

謝靈璧怒道:“賤人找死!”他一掌劈過去,然而這次,除了謝靈璧,其他仙門首領也紛紛站了出來。

迷花宗的現任宗主柴天嶸扶著自己恩師岳迷花,勸道:“靈璧老祖莫惱。不如等第三夢先生出示證據,若是證據有假,自然能證您清白。”

迷花宗因著岳迷花與謝靈璧交情深厚,兩宗關系也素來不錯。

他這句勸,其實還是偏向謝靈璧。

可謝靈璧怎麽能讓黃壤拿出證據?

眼看黃壤從儲物法寶裏掏出一本手劄,謝靈璧暗中蓄力,全力一掌。他試圖擊碎那儲物法寶,卻不防何惜金等人早就心生警惕!

此時眾人一聲怒喝,齊齊擋下了他的掌風!

仇彩令臉色幾轉,忽而道:“既然此事,是謝宗主相請。老夫這便去請他出來,為大家解釋明白!”

說完,他轉身就走!

“仇彩令!”謝靈璧怎會不懂這些老家夥的心思?這些長老們,不過是在乎宗門體面,怎會顧忌他的死活?

果然,仇彩令頭也不回,徑直離開。

謝靈璧觀望左右,事已至此,他把心一橫,忽而身化黑霧,黑霧中骷髏湧動,尖牙滴血!

“賊子果然修煉邪功!”人群頓時一片混亂。

岳迷花這些日子病得老眼昏花,好半天才顫顫巍巍地喊:“靈璧,你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啊!”

而黑霧之中,謝靈璧冷哼一聲,怒罵:“閉嘴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!”

話落,他身上骷髏直沖黃壤。

混亂中響起他的聲音,字字恨得滴血:“賤人多管閑事,受死!”

黑色骷髏直襲黃壤,何惜金出劍!

他嘴上不利索,手上功夫卻老辣得很。

謝靈璧被他一擋,隨後所有人都圍攏過來。大家被黑霧包圍,黃壤轉過頭,想要保護第一秋。而第一秋展開黑色的披風,將她護在懷中。

仇彩令不理會混戰中的諸人,他匆匆入內,果見其他長老仍在與謝紅塵糾纏。

打了這許久,而謝紅塵雪衣上只見兩道血痕,並未重傷。

“停手!”仇彩令沈聲道,“宗主既然已有決斷,吾等也不再阻攔。你便自行向仙門解釋此事。但……你須記得,玉壺仙宗千年聲譽,非同兒戲。不可毀於你手。”

謝紅塵也是意外——他為何突然改變主意?

但這疑惑,很快便解開。

謝紅塵趕至山腰,遠遠便見到何惜金等人陷入一片黑霧之中。

其他長老趕到,更是一並驚呆!

仇彩令心中雖不悅,但到了此事,也只得道:“還楞著幹什麽?謝靈璧修習魔功,被宗主識破。還不上前將他擒住?”

一眾長老反應過來,也都明白事情已經鬧開。

大家再不猶豫,沖進黑煙,擒拿謝靈璧!

謝靈璧此時魔功未成,怎麽能抵擋如此之多的大能?

黑霧所化的骷髏無法啃食敵人,最後竟然轉而回頭,開始啃食謝靈璧自己的身軀!

眾人聞聽一陣吱咯之聲,誰不膽寒?

而此時,謝靈璧一聲暴喝,猛然沖向謝紅塵。

一時之間,眾人眼前黑霧盡化於無。只有謝紅塵一人被黑霧重重包裹。

謝紅塵微怔,隨即只覺元神動搖,身體的感知開始變得模糊。

他猛地反應過來,道:“師父……意在奪舍。”

而謝靈璧冷笑一聲,他適才消耗過巨,此時一心只想奪舍,並無他話。

眾人只見黑霧將謝紅塵越纏越緊,一時無措。

這邪功,畢竟是失傳多年了。

黃壤心中焦急,忽然,她轉向第一秋,道:“我記得你曾經鑄煉過一件法寶,吸取功力所用。你還記得嗎?”

第一秋皺眉。黃壤道:“外形像黑傘,吸取功力之時,會變得通紅……現在有嗎?”

監正大人自儲物法寶中取出那把黑傘,目光中卻滿是疑竇:“此傘是我與師父一共鑄造,從未示人。你如何得知?”

黃壤當然知道,第一夢時,謝元舒就用這個東西,吸取了謝紅塵和謝靈璧二人的功力。

“來不及解釋了!”她道,“先救謝紅塵!”

第一秋只得張開黑傘。在一片法咒的光芒裏,黑傘籠罩了被黑霧纏裹的謝紅塵!

然而此傘只是初鑄,效用尚不及百年後。

黑霧雖然被它吸引,卻仍緊緊吸附於謝紅塵。

仇彩令見狀,只得道:“幫忙!”

十幾位長老也不再吝嗇,紛紛將靈力註入這件不知名的古怪法寶。

——謝靈璧已經鐵定保不住了,玉壺仙宗,不可能失去謝紅塵。

在諸人齊力之下,很快,黑霧終於一絲一絲傘中匯聚!

黑傘旋轉,果然變得通紅,如同金屬燃燒,燦爛華美。

而此時,它的主人是第一秋。它自然將吸取得來的功力,一點一點,註入第一秋的身體!

第一秋只能接受。

黑霧中層層疊疊的怪叫,謝靈璧瘋狂掙紮。

可他要控制謝紅塵,便勢必無法抵抗這吸人功力的法寶。

他若放棄對抗這法寶,如何牽制謝紅塵?

可隨著黑傘轉動越來越快,謝紅塵身上黑霧層層減弱。

終於,他伸手入懷,抽出了兩根金針……

隨著他金針落下,黑霧中傳來一聲嘶吼。

但很快,嘶吼歸於無聲。

黑傘將最後所得的功力也轉化給主人,仇彩令等人瞬間收了靈力。

——總不能讓它吸食謝紅塵吧?!

而此時,謝靈璧身上黑霧化盡,他呆呆地站在原地,頭上插著兩根金針。

——盤魂定骨針。

謝紅塵久不言語,仇彩令幾番催促,只得替他道:“諸位,謝靈璧雖出自玉壺仙宗,但修煉邪功,罪不容赦。依照宗規,判其盤魂定骨針之刑。已由謝宗主親自施刑完畢!”

四周一片寂靜,謝紅塵目光垂地,久未言語。

而眾人註視謝靈璧,有人嘆息,有人驚懼。

迷花宗老宗主岳迷花緩緩走過去,半天道:“老友……你、你這是何苦啊……”

可謝靈璧沒有回應。

他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,空洞得仿佛沒有知覺。

黃壤方才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他!

她擔心第一秋的身體承受不住謝靈璧的修為,一直在餵他靈丹。

這會兒見第一秋無恙,她終於跑上前,從四面八方“欣賞”了一番。

哈哈哈哈,靈璧老祖,恭喜恭喜哇。

黃壤樂開了花。

第一秋血脈如焚,他好半天方才收了黑傘。卻見黃壤繞著謝靈璧轉了好幾個圈。

——她很開心。她很少這樣狂喜。

她跟謝靈璧有仇嗎?

這把黑傘,因為擔心引起仙門中人的抵觸和猜忌,整個鑄煉的過程,只有自己和師父秋彥明知道。

她為何會這般清楚?

第一秋體內劇痛尚未平息,心中已經疑團四起。

但不管如何,謝靈璧受刑,這一切便算是了結。

今日的玉壺仙宗,只怕是沒心情“宴請”諸人了。

大家見證此事之後,也只得紛紛告辭。

仇彩令等人只得極力美化謝紅塵大義滅親,以此挽回玉壺仙宗的聲譽。

只有謝紅塵一直無言。

他親自將謝靈璧送進羅浮殿的密室之中。

四周喧鬧的人群忽而遠去,密室中一片死寂。

謝紅塵將謝靈璧放在密室之中,他周圍一排一排,站著仙門所有的受刑之人。謝紅塵為他整理衣衫,他身上被靈魔鬼書反噬得不成樣子。好些地方早已白骨森森。

謝紅塵打來水,為他擦凈一身血汙,再用丹藥為他包裹止血。

他安安靜靜地做著這一切,這偌大密室,人滿為患。可卻只有這一丁點兒聲音。

過了許久,他終於問了一句:“為什麽?地位、尊榮,該有的你都有的。不是嗎?”

謝靈璧不回答。

於是他又問:“所以,你養育我一場,只是為了最後的奪舍。師父,我到底是誰?”

謝靈璧依舊無言。

謝紅塵閉上眼睛,這密閉的山洞,無盡的黑暗讓人窒息。可有一些人,將永遠封存此間,不得解脫。

司天監。

玉壺仙宗雖然沒心情設宴,但黃壤有哇!

她親自操辦了幾桌宴席,請一眾助戰的仙門領袖們宴飲一番。

這些人中有人受了傷,黃壤少不得自掏腰包,又發放了一些丹藥。

她喜氣洋洋,連何惜金都問:“為、為何如、如此高高高興?”

黃壤笑道:“鏟奸除惡,侄女當然高興!不過第一秋被迫吸收了謝靈璧的功力,還請姨夫幫他看看。”

“閨、閨、閨女外外外向!”何惜金搖搖頭,又看向第一秋,問:“身、身體如如如何?”

第一秋道:“不覺異樣。”

旁邊張疏酒道:“待我等恢覆一下,助你行功。”

第一秋起身,道:“多謝張閣主。”

“如此生分做什?”一旁武子醜不以為意,道,“阿壤是何掌門侄女,你娶了他,自然就是我們自己人。不必客套。”

倒是張疏酒道:“你那法寶,威力十分驚人。此後須得好生保管,不可落入歹人之手!”

何惜金道:“最、最最好銷毀,莫、莫留鑄鑄鑄煉之之方!”

第一秋道:“只是幼時玩鬧之作,原就無意流通。諸位放心。”

他這般一說,幾人方才道:“如此甚好,來來,喝酒。”

夜間,幾位大賢果然助第一秋行功,將他體內謝靈璧的功力一一化開。

玉壺仙宗哪甘心吃這個暗虧,仇彩令幾次來信,要求第一秋返還這部分修為。

均被朝廷無視。

哼。進了司天監的東西,還想拿出來?

白日作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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